逃离红色恐怖 许鞍华经典老片情节再上演?

《投奔怒海》海报。 图/IMDb

追溯30年前,成千上万的越南船民基于对共产党统治的恐惧,以及政治经济上受到的压迫,毅然选择逃亡海外,侥幸生还者纷纷抵达香港、马来西亚、台湾、泰国、菲律宾,乃至澳洲和日本等地。

当时在台湾岛内,也有以党国虚构的反共宣传样板《南海血书》喧腾一时,许多老一辈的读者或许都还记得其中的一句话:"今日不为自由斗士,明天将为海上难民!"岂料30年后的今天,以往曾是许多难民寻求自由庇护之地的香港,由于中共强推"港版国安法",一夕之间竟也成了他国眼中的"难民",近年"今日香港,明日台湾"的警语更是言犹在耳。

从过去到现在,为了逃离国内迫害而寻求海上路线逃亡的"难民",向来都必须冒着极高的风险与代价,包括如何掩人耳目,设法避开当地军警的拦截与追捕;又或是顺利到了海上,在长途航行下也都有可能面临翻船溺毙、饥饿病死,乃至不幸遭遇海盗搜掠或灭口的种种危机。

正由于"海上逃难"具有相当的高风险与保密性,因此台面上往往"只能做不能说"。有些事情若是公开了(比方逃亡路线、接应之人或地点),反而会危害波及后续者的退路。

许鞍华的传世经典《投奔怒海》

1982年,香港导演许鞍华以漂泊逃亡海外的越南华人为题材,拍出脍炙人口的传世经典《投奔怒海》。中文片名出自香港《明报》创办人暨小说家查良镛(金庸)之手,英文名称"Boat People"则是直译为"船民"。

该片是继1978年许鞍华在香港电台拍摄的《狮子山下》之《来客》,以及1981年电影《胡越的故事》之后,所谓"越南三部曲"的最后一部。《投奔怒海》上映翌年(1983),许鞍华即荣获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导演,该片也获最佳影片、最佳编剧、最佳美术和最有前途新人奖,票房口碑双丰收,自此奠定其影坛地位。

观诸《投奔怒海》剧情,以林子祥饰演在越南岘港采访拍照的日本记者"芥川汐见"为主要视角。透过手上的摄影镜头,芥川汐见揭露许多越南当地华人社会底层贫困求生的黑暗面,包括破旧的老屋、杂乱的市场、寂寥的雨中小巷等。影片以一种冷静锐利却不乱洒狗血的写实手法,呈现出当时阴郁而凄凉的时代氛围,甚至还颇有胆色地拍出在大街上随处可见军警恣意抓人枪毙处决、死者曝尸荒野的血腥场景。

这部电影的另一亮点,即是起用了当时刚从香港演艺训练班毕业不久的新人刘德华。刘德华于片中饰演一位曾在战时担任美军翻译官、其人生最大梦想便是凑钱逃亡到海外开设酒吧的越南华裔青年"祖明"。后来祖明历经重重险阻,终于买通地方干部,要和好友一起逃亡,好友却在挖地雷时被爆弹炸死。最后他虽然顺利登上难民船,却在起航后不久遭遇军人搜捕开枪扫射而惨死。

《投奔怒海》剧照。 图/IMDb

大时代下的难民潮

电影《投奔怒海》上映时,正值英国首相柴契尔夫人和时任中国领导人邓小平首度展开有关"香港回归"的谈判,无形中反映了当时香港人面对前途不明的忧虑,以及对于中国文革与中共统治下根深蒂固的恐惧。电影中亦有出现描述越南排华的场面,毋宁也碰触到当年中越交恶时代背景下的敏感神经。

尽管《投奔怒海》一片在香港票房口碑极佳,也颇受国外影评注意,但因全片皆在中国海南岛拍摄,且为香港左派影星夏梦投资创设的"青鸟影业公司"发行,再加上片中起用中国演员,影片内容亦对共产党有颇多深刻批判,因此在台湾和中国两地都被纳入禁映之列,直到1997年才在台湾发行录影带。而当时负责撰写剧本的邱刚健为了规避台湾当局的禁忌,遂以笔名"戴安平"挂名编剧。

有趣的是,虽然《投奔怒海》这部电影背景宣称是在越南,但观看片中人物的种种语言习惯与风俗文化,反倒更像是在影射中国。这种情况就好比罗大佑当年在中美断交的悲愤心情下,引用吴浊流的同名小说而写出的〈亚细亚的孤儿〉这首歌:"亚细亚的孤儿在风中哭泣,黄色的脸孔有红色的污泥,黑色的眼珠有白色的恐惧,西风在东方唱着悲伤的歌曲"。

后来为了让歌曲能够顺利通过新闻局审查,罗大佑刻意还在歌名后面添加了副标题"红色的梦魇致中南半岛难民",试图借由佯装致意越南难民,来掩护暗地指涉台湾人的真实心声。

林子祥、刘德华 / 《投奔怒海》剧照。 图/IMDb

以香港为鉴,重新省思难民问题

回顾上世纪80年代以降,参照港、台、中国两岸三地较广为人知的大规模逃难事件,除了早年因逃难者的生存困境引发人道危机,而经常登上香港国际新闻版面的"越南船民"逃亡潮,其后亦有港人发起协助中国民运人士偷渡出境的"黄雀行动"。后者在该事件经过十多年后逐渐曝光,而有了法国制作的纪录片《黄雀行动》问世。

前者则是直到晚近2017年,才有香港出生的加拿大籍女作家黄隽慧采访早年偷渡来港的越南移民家庭的口述历史,写成了《不漏洞拉——越南船民的故事》在台出版(卫城出版社)。

该书名"不漏洞拉"意指越南语"从今以后"的谐音,乃是当时港英政府针对逃亡香港的越南难民,透过广播说明实施"甄别政策"的开场白。内容强调这些船民上岸后不再自动取得难民身分,只有被确认受到政治迫害的政治难民,方有资格在香港等候收容。

作者黄隽慧在书中提到,70年代末英国政府在日内瓦签署公约,将香港定为第一收容港,此后香港就被难民问题困扰多年。根据联合国难民署统计,从1975至1995年,总共有79万越南船民出海逃亡,其中以马来西亚收留最多,约25万人;香港居次,曾收容过20万人。当时提供短期居留的难民营房几乎遍布港九新界,最后留在香港长住的越南移民约1,000多人。他们为了在当地重过新生,大部分都对过去绝口不提,也努力掩饰自己的难民身分,从此隐没在人群当中。

此处值得深思的是,香港人一开始原本基于人道立场,对于遭受越共政权迫害,而纷纷逃亡海外的大批越南船民大多抱以深切同情。然而,随着开放难民营接连涌入的船民人数愈来越多,在收容管理上也愈形困难、治安日差,乃至挑起各种纷争与骚乱,后来终于引发香港人的抗议与排斥,并要求政府早日遣返船民。

俗话说:"有多少能力做多少事",大举接纳难民所耗费的人力、物资、政治风险皆为兹事体大,过去的历史经验告诉我们,凡事还须量力而为。

《投奔怒海》剧照。 图/IMD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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